“谢室友不杀之恩”固然是网友的调侃,但这调侃背后,又何尝不饱含着无奈?本应是人世间最美好的感情被残酷的现实解构,人们却又不能对此展开全面而充分的讨论,只好通过自嘲的方式去宣泄情绪。

 

■常江

　　复旦投毒案之后,一夜之间全国各地的高校刑事案件都被网友挖掘了出来,不看便罢,一看真是令人触目惊心。同窗之谊本是最为纯净无瑕的,却不知为何出现了那么多没来由的仇恨。有的作案动机令人瞠目结舌:睡午觉被室友吵醒、同学给自己取了绰号、嫌同学长得难看……总而言之,一切皆可成凶。于是,网友们纷纷感谢自己当年的室友“不杀之恩”。但不知为何,这件事总让人觉得有那么一点不对劲,不妨说说。

　　首先就是,杀害同学的动机,真的就如新闻标题中所说的那么简单吗?2004年的马加爵案,其实已经揭露了这类事件的本质。出身寒门的马加爵,与家境富裕的同学拥有截然不同的生活习惯,无法很好地融入大学生活。事实上,绝大多数类似的案件,在根本上,都出于这个原因。贫富差距哪里都有,当然无法在短时间内将其消除,但当今高校的某些制度,却对矛盾冲突有纵容之效。例如,集中分配宿舍的制度,将性格迥异、爱好不同、家庭背景各异的陌生同学强行安排为“室友”,且不具备灵活的宿舍调换机制,这样,集体宿舍就很容易成为冲突的“培养皿”。校园凶杀大多发生在室友之间,对此,理应引起人们足够的重视。

　　其次,当年轻人有了偏执的心理问题,应当如何解决?其实在当下社会,偏执、孤僻、敏感、脆弱,已成为相当具有普遍性的心理特征,而大学生是“重灾区”。除了杀人的,自杀的人数也在逐年上升。就在我写这篇文章的这一天,北京发生了两起大学生自杀事件,其中一起就发生在我们学校。叹惋之余,无论管理者还是旁观者,皆各自去忙各自的。知识分子们在探讨此类案件的社会影响之余,亦甚少关注心理层面的健康建设,即使关注,也停留在点到为止的层面。因为在他们眼中,有比这个更重要的议题。大学里多设有心理咨询机构,可求助者并不多,因为很多人意识不到,或不愿承认自己有心理问题。

　　最后,此类事件的追惩机制不够严格。大事化小、小事化无,是不少管理者采用的惯常方式。只要没有伤及性命,很多都不了了之。类似的事件,我了解到的,就有三四桩。事发之后,他们出于封锁消息的需要,既不向社会公布实情,又不对相关同学进行必要的心理疏导,把盖子捂住,直到人们将此事遗忘,直到下一个类似的悲剧发生。

　　“谢当年不杀之恩”固然是网友的调侃,但这调侃背后,又何尝不饱含着无奈?本应是人世间最美好的感情被残酷的现实解构,人们却又不能对此展开全面而充分的讨论,只好通过自嘲的方式去宣泄情绪。

　　所以,在我看来,问题不是不能解决,而是某些惯性心理作祟,反而使情况愈发严重。一方面,发生类似的事件时,当事学校切不可掩盖事实,在第一时间坦率、坦诚地对社会公开,有利于将此议题置于严肃的公共讨论之中,既产生正向的舆论推力,又可群策群力,商讨解决的路径。另一方面,某些相关的制度性因素(如高校的集中安排住宿制)必须得到一定程度的修正,这虽是治标不治本,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,若我们不能在短期内解决社会结构的深层问题,则至少可以将产生冲突的可能性降至最小。

　　当然,公共讨论的理性精神,也很重要,一味地谴责和一味地包庇,都会让情况更加糟糕。至于利用此类事件追求个人利益,更是令人不齿的行为。

　　已发生的无法改变,活着的人应设法杜绝类似的悲剧反复发生。“谢当年不杀之恩”之余,也该想想自己究竟能做些什么。